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汕大毕业季里,有一双足尖鞋

敲茶_舟元
敲茶_舟元 达人
2019-06-28 13:5219.0万 阅读 | 评论 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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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你怕走夜路吗?

 

  一个人的时候。

 

  漫长,幽暗,仿佛没有尽头,迈出第一步后,就会有第二步,第三步……在黑暗里不敢缓慢,怕被吞噬,也不敢急促,怕惊动生灵,于是只能战战兢兢,一步一步。

 

  只有熬到迈出的那一刻,沐浴到光明的一瞬间,才像迈入天堂般松口气。

 

  「但对我来说,那个光明更像是地狱。」

 

  如果可以,吴珂希望黑暗的巷子越长越好,因为跨过这段黑暗后,她就要迈入排练场了,在那里她是个累赘,是死死拖住所有人的那摊「烂泥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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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毕业季,告别汕大的那一天越来越近,学生们办了一个毕业展,把承载着大学记忆的物品拿出来和大家分享,吴珂拿出了她的足尖鞋,这双鞋曾经陪着她演了三次《宫墙内的芭蕾》。

 

  三年前,吴珂成了《宫墙内的芭蕾》的女主角,这部戏是汕大学生的原创,根据中国近代女舞蹈家裕容龄的清宫故事改编。

 

  裕容龄,慈禧的御前女官,举家留过洋的少女,被时代卷入狭缝里的可怜人,在这部戏里,她是清纯可人的姑娘,也是强权下一朵怒放的花。

 

  这个角色定位并不符合吴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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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时候,吴珂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假小子,相比起裕容龄,她可能更适合演光绪帝,甚至上一次出演别的剧时她就是反串的男性,她并不是这个角色的首选,更不是最佳选择。

 

  但是苛刻的选角条件把吴珂推到了前台,虽然不会芭蕾,但吴珂有一点舞蹈基础,也有演出经验,迈过这两个难关后,人们寄希望她改变自己的形象。

 

  可能很多人觉得这不困难,你是一个女性,你也只是扮演一个女性,仅此而已,但对吴珂来说,她需要颠覆前面二十年的自己,要打造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自己,就像老师告诉她要演出「娇羞」时,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,因为她从未娇羞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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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我有预感这会很难,我已经料到了。」

 

  直觉让吴珂无比抗拒这件事,因为对她来说,改变形象并不只是蓄起长发、穿起裙子而已,过去的二十年里,她一直在和性别认知抗争,在世界认同的女性美面前,吴珂活出了另一种洒脱,她用了二十年堆砌起来的自己,要为了一个角色彻底推倒,这也太残酷了。

 

  这真的不是把牛仔裤换成裙子那么简单。

 

  吴珂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,甚至更习惯于疏远的关系,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,吴珂都不喜欢过于亲密的接触,学妹随手的一揽都会令她惊慌,她就是这样孤独地走过了二十年,这是自己世界里的快乐和安全感。

 

  但在《宫墙内的芭蕾》里,她需要接受大量的肢体接触,这些对她来说都过界了,就像异形侵入了她的地球,这让她不抗拒,怎么可能呢?

 

  她曾经选择了一种活法,这是她的自由,但有时候我们身不由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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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你不得不为了大多数人,去改变自己,去做你根本不愿意做的事。」

 

  抗拒,拼命抗拒,从内心深处抗拒,这就是那时候的吴珂,她和「裕容龄」就像相斥的两块磁铁,同学们越是把「裕容龄」向她推近,她就越是挣扎着后退,她也控制不了,这是她的内心,她已经遵从这样的内心活了二十年了。

 

  吴珂是羡慕的,羡慕在场的其他人,他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,付出汗水,或许也偷偷流泪了,但终究是快乐的,因为他们在扮演,在追逐想要的梦。

 

  吴珂不是,这不是她要的,她是喜欢演戏,但不意味着她喜欢被改造,这是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,血淋淋地拆卸和重组,这太不快乐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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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所以吴珂无法代入角色,每次钻进幽深的巷子前往排练场时,她都恨不得巷子永远走不完,巷子的那一头像狂欢的游乐场,大家都在为了心里那个梦快乐地努力着,只有她隐藏在阴影里,只想着逃避。

 

  于是她逐渐成了累赘,当大家都在往前跑时,只有她落后,只有她还在徘徊,她还是成功把自己活孤独了,哪怕她会因此被讨厌。

 

  遵从内心,拼命逃避,吴珂在这样的日子里消磨自己,只要人们失望了,就会去寻找那个真正的「裕容龄」,她只需要应付着,等待那个真正的「裕容龄」出现就可以了。

 

  但她始终没等来那个「真正的裕容龄」,日子一天天过去,距离演出反而越来越近,演出前三天,师姐回校看了最后一次彩排,然后师姐拉住吴珂,告诉她「你让我很失望」。她没忍住,就哭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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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时候,我们真的需要背负很多,人们对你充满期待,他们看不见你背后的苦楚,所以你会觉得自己太委屈了,你就会挣扎,会抗拒,但我们也忘了,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。

 

  人们看不见你背后的同时,你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后。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在辛苦地活着。

 

  吴珂意识到自己耽误了所有人,当大家都在为了这个事情拼命奔跑时,只有自己还自私地抱着自我,还在维护过去二十年堆起来的城堡,寸步不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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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吴珂放下自己,她开始理解「裕容龄」了,她抵抗过,她努力想活出自己,但生命从来不是这么简单,就像戏里的裕容龄,她在狂风中盛放了,但她还是会在狂风中摧毁,吴珂突然和「裕容龄」获得了共鸣。

 

  那一天,编剧给「光绪」加了一句词,他说「容龄啊,朕恐怕又要辜负你的希望了」,不知道怎么了,听到这句后,吴珂泪水就流出来了,她可能明白了,走过这一路她应该能体会到了,那种反复挣扎后不得不放弃的苦涩,那种堆砌城堡后不得不亲手推倒的残酷。

 

  太难了,活着太难了。

 

  但谁又不是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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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7年,《宫墙内的芭蕾》被带到北京展演,这将是吴珂第二次饰演这个角色。

 

  吴珂坐上前往北京的火车,她就待在车厢的衔接处,一遍又一遍读剧本,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演绎故事,火车从一个隧道里出来,又钻进另一个隧道里,车厢亮了,又暗了。前路茫茫,一望无际。

 

  吴珂发了一条朋友圈:「在某一个瞬间,我知道,裕容龄住进我身体里了」。

 

  那一次演出后,吴珂去了天坛,她就看着眼前古老的宫殿,看着看着泪水就夺眶而出,她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泪水,还是裕容龄的泪水。

 

  终于,她把自己活成了裕容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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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8年,3.0版的《宫墙内的芭蕾》走入广州,剧组在当地招募有芭蕾功底的演员饰演「裕容龄」,但面试的老师不管看到谁,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吴珂的样子,那时候不只是吴珂自己,周围的人们也发现了,吴珂已经变成裕容龄了。

 

  她抗拒过,但最后她做到了,甚至做的很好。

 

  于是她回来了,她第三次站到台上,第三次踮起她的脚尖,跳《天鹅之死》。

 

  她的脚指甲曾经因此断裂,插入肉里,脱下足尖鞋后血迹斑斑,但这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,如果一个人连灵魂都能动刀,还在乎两只脚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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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毕业季,汕大毕业展,吴珂的足尖鞋就安静地躺在那里。

 

  这双鞋子陪着她走过了这段时光,人们会记得她真的站上台前了,但人们也可能会忘记她曾经怎样挣扎过,那些流过的血这双鞋会替她记住。

 

  吴珂已经留起长发,三年,她变了很多,也许她真的成了「裕容龄」了,这就是生活,你不愿意,你要自我,要拼命摆脱,但你不一定做的对,最后你还是要成长,要去改变,才可能找到更好的自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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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我终于要告别裕容龄了。」吴珂说,她突然有点伤感了。

 

  但我总觉得不是,《宫墙内的芭蕾》还在,那个「裕容龄」也还在,以后还会有人饰演「裕容龄」,但那已经不是吴珂的「裕容龄」,吴珂带走了她自己的那个「裕容龄」,她们合二为一了。

 

  吴珂快离开这里了,她就要离开汕大,离开这座城市了,但她曾经在这里留下这个故事,而遇到这双足尖鞋的故事,可能是我们在这个毕业季里最大的幸运。

 

  我们都会在人生的路上拼命抵抗着,但改变自我其实比抵抗更需要勇气,也更血淋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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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么瘦要么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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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楼
坚持多年跳舞的女生真的太不容易了
为你疯过
为你疯过
2楼
挺好看的小姐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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